药用植物面临灭绝之灾

  “我国北部的甘草遭受了灭顶之灾,被扫荡甘草的‘甘草大军’,从东北三省到陕甘宁,再到内蒙古,一直挖到新疆,逼近边境。横贯北疆各省的甘草带,一块块被消灭,到处留下深达一米多的密密沙坑,犹如一片满目疮痍的劫后战场。”

  一天傍晚,杨峻山教授照常乘坐班车回家。途经海淀区万泉路一带时,他惊讶地发现,在道路两旁种植的行道树中,一些杜仲的皮被剥得七零八乱。看到此情此景,位与药用植物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教授倍感痛心。

  “这种剥皮的方式,对杜仲而言,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杨峻山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用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员,他说,杜仲不仅是城市绿化的优良树种,其树皮是我国特有的名贵中药材。试验证明,只有在适当的时期,采取正确的环状剥皮法,才有可能使杜仲自然地产生新皮。

  作为国家二级濒危珍稀生物,近几年,杜仲资源的数量正在急剧下降。

  贵州,是杜仲的原产地之一,可如今已面临着杜仲灭绝的危机。贵阳中医学院中药研究所所长何顺志,曾经花了6年的时间野外调查,找遍了贵阳境内,却始终没能找到野生杜仲。

  我国有中药资源12807种,在世界上位居前列。然而,我国常用中药材中,70%的品种供应依赖于野生资源,年总需求量就超过了60万吨。

  严重透支的现状让不少中医专家十分担心。因为根据1983年统计的数据,11146种中药用植物中,野生药材总储藏量为850万吨,即使是家种药材,年产量也不过30多万吨。而照这速度,20年至少消耗1200万吨中药材。

  更令人焦虑的是,一些地方的人们,以整株植物的死亡为代价,直接伐木取材出售。杀鸡取卵的方法,使得我国本来不多的野生药用植物资源急剧下降。专家估计,我国被用于医疗的植物中,有3000多种植物命运受到了威胁,许多种类正遭受灭绝之灾,包括一些常用中草药。

  有着“众药之王”之称的甘草,是被推崇为“国老”的植物。它抗寒、耐热、还抗盐碱,可谓适应性极强。可如今它也加入到了被保护的行列之中。

  “我国北部的甘草遭受了灭顶之灾,被扫荡甘草的‘甘草大军’,从东北三省到陕甘宁,再到内蒙古,一直挖到新疆,逼近边境。横贯北疆各省的甘草带,一块块被消灭,到处留下深达一米多的密密沙坑,犹如一片满目疮痍的劫后战场。”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彭华如此描述甘草的遭遇。

  按照国家规定:甘草3年生长期,长到直径为0.6 厘米至0.8 厘米时才可采挖。而一些“甘草大军”无论甘草大小,均将其连根拔掉,加上连年过度采挖,陕西、山西、甘肃等地的野生甘草已濒临灭绝。

  内蒙古过去一直是甘草主产地,从上个世纪70 年代开始,由于甘草的可采量逐渐锐减,使野生甘草主产区转移到了新疆;然而新疆产区的前景也不容乐观。

  彭华说,20世纪50年代前期,南北疆绿洲地带遍地是甘草,它不仅是珍贵药材,同时还起到防风固沙,保护土壤植被的作用。但是,过去盛产甘草的和静、和硕、焉耆、博湖等地,甘草现已绝迹。

  这样的威胁波及到了被作为中药使用已有5000年历史的木兰。这种植物含有化学成分和厚朴酚,而中药就用和厚朴酚来治疗癌症,并减缓心脏病的发作。厚朴是我国重点保护的中药材,回顾其近40年来的生存命运,着实令人唏嘘。

  彭华告诉记者,浙江南部的丽水地区是我国厚朴最大的传统产区。上个世纪60年代以前,该地野生厚朴广为分布;到上世纪70年代,由于该地区大面积营造杉木用材林,大部分厚朴混生林遭到砍伐,野生厚朴分布范围急剧减少,产量也迅速下降;在上世纪80年代,受市场利益的驱动,当地林农把胸径10厘米以上的厚朴树几乎连根挖光,资源遭受了毁灭性的破坏;到上世纪90年代,该地区已找不到成片野生厚朴群落。目前,野生厚朴植株已极为少见,都是人工栽培。

  不能再对人为造成中草药濒危的现实等闲视之了!

  “一旦野生药用植物灭绝,我们就无法做野生与家种的对比试验,也就无法给出科学的来证明它们在药效、基因等方面有什么区别。”杨峻山说,野生药用植物的消失将影响我国生物多样性,意味着野生药用植物的基因将永久性缺位我国野生中药基因库。

  我国古代有名的“上党人参”灭绝就是一典型案例。据张昭介绍,历史上很多本草都记载人参“生上党及辽东”。经考证,“上党”指山西长治和黎城一带,“辽东” 则指东北长白山区。“上党人参”的发现与应用均早于“长白山人参”,但经过数代掠夺式采挖,以及大量采伐森林,改变了生态环境,到明代“上党人参”就已灭绝。

  不过杨峻山强调,要绝对禁止人们采挖野生药用植物,既不可取也不可能。那么,有没有办法可以让野生药用植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有专家认为,“变野生为家种”是挽救这些濒临灭绝物种的积极措施。对此,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用植物研究所研究员张昭说,通过人工栽培来满足市场需要,才能从根本上缓解对野生资源的压力。

  然而也有观点认为,人工栽培药材完全取代野生药材,道路还很漫长。中国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说,像雪莲、冬虫夏草等常用药材至今还未解决或完全解决野生变家种的问题。

  此外,虽然目前一些常用药用植物人工种植普及,但有的人工药用植物因为变异大,很难保持原有的遗传特点和有效成分,其药用价值大打折扣。

  “搞清楚我国到底有多少种珍稀濒危中药材,是有效保护有限生物资源的重要前提。”杨峻山说。然而,从1983年至今,我国再也没有摸清中药资源的家底。专家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建立中药资源数据库。

  目前,我国已列入国家野生植物保护名录(第一批)的药用植物有20多种,列入《濒危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附录的药用植物有30种(类)。据了解,中国中医研究院现在正建立中国珍稀濒危药用植物数据库,如今至少有50多种中药入库。

  张昭认为,有效地保护珍稀濒危药用植物,有大量艰苦的工作要做,在短期内并不会有显著的效果。例如,建立珍稀濒危药用植物的基因库,必须在进行广泛的野外调查的基础上进行收集和保护。此外,一个物种濒临灭绝,除了人为的外在因素外,往往还存在着自身繁殖的内在原因,要找出致危因素并加以解决是一个长期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