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药用资源勿轻言“代用”

　　胡世林中国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

　　1988年我国将赛加羚羊（即高鼻羚羊）列为国家Ⅰ级保护珍稀动物的时候，经考察证实其固有种群在中国已经趋于灭绝。1998年被列入《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再次为它在中国的灭绝唱起挽歌。也就是从1998年起，塞加羚羊国外（中亚及周边国家）所有种群也开始急剧下降，至2002年估计还剩下50000头，约为十年前的5%。如果不抢救，塞加羚羊从地球上消失的日子将会为期不远，由此给生物界和中医药界造成的损失无法估量。于是保护塞加羚羊刻不容缓的呼声在全球响起，中医使用羚羊角因之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关注中如果带有指责，特别有的相关国际组织把该物种濒危甚至灭绝的原因归罪于中医药，那是以偏概全的认识，中医界完全不能赞同。凡是与中医药有关的濒危物种，无一例外地是常用中药，如虎骨、犀角、羚羊角、麝香、野山参等。常用意味着有效，有效表明有科学道理。虎骨、犀角、羚羊角、麝香、野山参的资源不只存在于中国，但在两千多年的医药文明史上，只有中医发现了些药物的奇特疗效，对人类健康做出了不朽而独特的贡献，而且这些知识是人类共同的财富，同样应当受到尊重和保护，因此绝不承担物种濒危的责任，是非功过不能颠倒。这些动、植物物种的濒危与中医药应用有密切关系，但不是因果关系。人口急剧增长、环境恶化和唯利是图的掠夺、滥用资源等人类缺乏自制力的行为才是造成濒危的真正原因。

　　有人建议中医用“代用品”代替塞加羚羊角，中医界有人也曾尝试过，但没有成功。几千年的临床试验出来的效果（专指以上几种珍贵濒危药材）不是一年半载、三年五年的几实验结果就能决定代用的，这种做法直接违反了中医是以临床疗效来检验药物是否有用的惟一标准这一特点，也与中药的新药审评与管理背道而驰。前些年不少研究报告称水牛角不但和羚羊角具有相似的功效，水牛角与犀角也有相似的功效；另有报道称山羊角可以在“紫雪散”中作为羚羊角的代用品，接踵而来的疑问便是：大概是“角”都可以“代用”，如此轻易代来代去，不仅羚羊角、犀角的药物疗效大大贬值，而且不可避免地得出中医药不科学，至少不严谨的结论。与现代药学的这种处理相比，不难发现“代用”是中医药学科不够成熟的表现，不利于中医药现代化、国际化和标准化，应该摒弃。应该特别说明的是，作者完全赞成新资源的开发利用，例如各种骨、角都可以研究、开发，但要按照国家新药审评的程序和标准严格进行，按照其本来面目入药（例如《中国药典》收载水牛角和水牛角浓缩粉），不必打着犀角、虎骨、羚羊角的知名度和名称上的近似来取信或误导，狗骨木瓜酒如果能治病，何必要以虎骨木瓜酒的名义出现？

　　还有代用建议完全出于想当然，同样不会有好效果。WWF从1991年开始在香港发起了用羚羊角代替犀牛角的活动，联合国环境项目特派使者劝说中医药剂师在其药方中用羚羊角取代犀角。令他们始料不及的是，没过几年，羚羊角也濒危了，不得不停止了此种“代用宣传”。其实当年虎骨匮乏之时，也有人随即提出豹骨代用，但没过几年，豹也濒危了，这种应急“高招”又在犀角禁用时上演，我们真诚地希望关心中医药发展的人士早些走出“代用”的误区，真正把中医药学术当成一门严肃的学科来对待。

　　以史为鉴，可知中医面对药源紧缺时的从容与务实。当人参的野生资源日益紧缺而昂贵，中医在临床上长期实践逐渐积累了使用党参的经验，其“补中”的作用得到广泛的承认，等于发现了一种新补益中药，这种通过扩大用药选择余地的发展途径与“代用”有本质的区别，应该继承和发扬，并用于解决濒危药材资源的问题，切忌浮躁和急功近利。中医药界应当深切认识到，轻易和盲目“代用”是在自己鄙视自己、否定自己。宁缺勿代，可以防止利益驱使生产低效、无效的“名药”而误导医生和患者。当半夏紧缺时，有关行政主管部门很快就批准了代用品水半夏（若干实验数据和报告振振有词地宣称化学成分和药理作用都和半夏一样，甚至更好），等到日本人退货后又撤消了批准，由此可见用行政手段来推行“代用品”的危害。但愿这是最后一例。

　　中医药界对有关物种的濒危或灭绝的关切也许没有WWF等专业机构和人士那么强烈，但是在高科技发展如此之快的时代，克隆人都到了呼之即出的地步，孙悟空拔一根毫毛就变出万千小猴王已经不是神话，为什么不能在虎、犀、羚、麝等灭绝之前将其真正克隆，并大量繁殖（尤其是雄性羚、麝），起码近几十年的保护努力和人工繁殖进展不大，现代科技是否也有值得反思和改进的地方，如果能像栽培人参、驯养鹿那样的规模，岂不双赢、多赢、都赢，皆大欢喜。也许有投入不足的原因，但在轻重缓急上应该不亚于保护繁育糜鹿、大熊猫，因为虎、犀、羚、麝毕竟还多了一种治病救人的价值。

　　就当前塞加羚羊的极度濒危状态而言，据有关方面提供的信息，断绝供应三五年，现有的羚羊角存量也足够供药用，并不需要代用，当然要有计划地用并用于疑难重症上。如果在生产地实施类似“休渔”、“禁牧”、“退耕还林”之类政策，三五年就是塞加羚羊的一个生命周期，其种群应能得以恢复；同时采取多种措施，恢复和扩大塞加羚羊在中国的野生、半野生种群，使之逐步达到能供应用角的水平。为了持续利用，在中医药方面可以配合采取以下临时性措施：羚羊角已经算是进口药材了，国家药典应该像对待乳香、没药一样，不予收载；羚羊角作为处方药管理，并限用于高烧惊痫、神昏痉厥等危急重症；尽快审定公布含羚羊角成药的名单、生产厂家，不论利润高低，都应设定限量。限制和暂停使用是为了长远还能有羚羊角使用,如果人类再不加紧抢救塞加羚羊种群，中药羚羊角将步虎骨、犀角的后尘，到被迫禁止使用时将无回天之术。